6.

    众人将身体无伤却昏睡不醒的须佐之男和季带回神殿,就放在太阳神火旁边。神火所在之处神力充沛,掩盖其他的一切。

    他们祈祷女神能将人唤醒,然后离开,去处理唯野椎神的后事。暴食恶神只剩如幻影般的残骸,神殿不能确认她是否死亡,却认定她的状态比此前多年要安全许多。他们不仅要清理恶神对土地的污染,还要调查她变成这样的原因。

    事情发生时唯一在恶神巨大的身躯上的须佐之男和季都在昏迷不醒的状态,因那日的光辉和雷暴,神殿中流传起两位神族神降于圣骑士长和圣女,亲自封印暴食恶神的说法。

    传闻中另一位被光明众神降世击败的蛇神绕开所有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神殿。

    他面上平静的神色看不出来在处刑神狂暴的神力下受了伤,但脚步有些踉跄。不久前他没敢接近须佐之男,自然没照到人间亮起的太阳光。

    就算控制力强,演技高超,也盖不住过度疼痛肢体轻微抽搐。八岐大蛇难得露出狼狈样子,或者说他此刻的状态是兴奋更加合适。

    他来接走须佐之男。

    太阳女神刚把须佐之男的神力封印,而荒和御馔津还未接近时的时机显然最好。没有当时就把人带走,主要是因为蛇神的仪式感。带走用来唤醒众神的神子神女都要说些什么,要带走自己的伴侣,当然要去对方家里接。

    顺便还有别的事情。

    蛇神凑近太阳神火,指尖化蛇,一口咬下。

    邪神的神力将女神唤醒。

    独自支撑人世千年让神王逐渐衰弱。不久前被神将补充了神力,她终于能开口说话:“以前求着你来治一下伤你都骂我虚伪,现在蹭我的治愈光辉蹭得好顺手啊。”

    “有什么关系,你的众神已经开始复苏,你已经不缺神力了吧。而且这是须佐之男给你的力量,我当然要用一次。”蛇神的回应理直气壮。他直勾勾地盯着太阳神火,“……你打算何时将须佐之男的神格还给他?”

    太阳神火的燃烧似乎迟滞了一瞬,她轻声、缓慢地说:“须佐之男的神格在我这里被养护了千年之久,已经修复完成。只是我还需要一场短暂的沉睡将其剥离。我早已经为七位恶神安排好了命中注定的结局。当神子神女们以恶神为养料重新为神,找回神格,共鸣之下,其他神族也将逐渐觉醒,以人之躯慢慢适应神之力……”

    八岐大蛇笑道:“一切都将如你所愿,照着你为他们谋划的走下去。怎么到这种时候却生出迟疑来了。算无遗策的神王没想过你的下属们会因为一位恶神的命运伤心吗?”

    天照语带苦涩:“我一生从未制定过完美的计策,从未带人去往没有遗憾的未来。我们做的错事比世人多得多,我开启混乱之始,你真正颠覆阴阳,吾等深重的罪孽绝非与毁灭的一场战斗能洗清,却正是你我两位最大的恶徒活了下来,那些并非全然清白,但比我们要高洁无辜得多的灵魂死在千年前。事情为何总是这样?千年来,我独自支撑高天神系的残骸致使神力衰微。只要能如愿与他们再重逢,只要能让神族尽快回归重新支撑这个世界,我愿付出任何代价,可这一次被我安排死去的仍然不是我。曾经须佐之男愿以失去一臂的代价换来污血不溅落在我的裙摆,只为保护我不至于沾染善恶,我希望他不要再当守誓言的好孩子……我也希望我不是世人不能失去的太阳,不用再命令他守护光辉的纯净无瑕。可我又知道,这是我们的天职。何等可笑啊,我告诉我的子民要反抗毁灭和虚无,却永远与他们一样只能勉强在命运中浮沉,永远无法掌握未来。”

    八岐大蛇:“你现在有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赶快发出神谕称我为新任神王。”

    天照:“就你?”

    “你不该补偿我吗?你的人追杀了我这么久,审判所的通缉令恨不得贴进狗窝,我进城买袋点心都有十八个圣骑士追着我跑。”

    “你去人间才几天就惹出这么大乱子。”

    “我只挖了我的情人的一双妙目,这要怪须佐之男,谁叫他那么看着我的。除此之外我不过是跟老朋友们见了个面,这则要怪你,如果你没有生下这些恶神,我能聊天的对象怎么会是他们呢?”

    天照淡然,她已经到达了不会与八岐大蛇计较的层次。